說是春天不遠了,回到潮濕多雨的臺北以後,更感覺到陣陣寒意襲身。不過,這都已經是放寒假之後的事情了。
我回到熟悉的臺北家中,而嘉洛則繼續騎著那臺破機車在桃園和基隆之間穿梭不停。聽說千琪寒假還留在學校,然後白天在基隆當地的某家醫院實習。想來南丁格爾也不是好當的,大家在休息的時候她們正忙碌著。
難得的一個多月假期,是我們這些學子得以放鬆的好時光。雖然要和嘉洛以及停風坡小別,但一想到能夠充分享受家中的溫暖,又可盡情沉醉在書香天地裡,便兀自笑得咧開了嘴。只有在腦海閃過關於成績單的事情時,心底才有那麼一點忐忑。
哎,看來我的基本電學,很可能會掛點吧!私立專科每學期的學費動輒要三、四萬,對我來說那簡直是天文數字。雖然自己覺得在學校裡學到了很多人生的道理,但拿不出像樣的成績,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親愛的爸媽?畢竟,他們是如此辛苦的栽培我呀!
想到此節,什麼感情啊友情的情愫全都暫時沉澱了,我對著浴室鏡子裡的自己發呆,不知道未來的路要怎麼走?我現在才不過專一而已,就已經討厭電子到這個地步了,以後該怎麼辦?專科要如何混畢業?畢業以後,又該何去何從呢?
搓揉著才剛長長的頭髮,我坐在浴缸的邊緣上胡思亂想。以後該怎麼辦呢?如果要按照興趣走編輯的話,當初去讀世界新專才是正確的抉擇呀!如果要在臺北謀發展,我更不應該放棄臺北商專而就明新……可是,現在說這些哪裡還來得及呢?
不知道嘉洛會不會後悔沒去讀武陵高中?
還在胡思亂想之餘,卻聽到一陣電話鈴聲兀自響起。
「喂,請問哪裡找?」正準備到客廳去接,沒想到被老媽搶先一步。
「噢,是這樣啊!那您等等……小緯,」欸,找我的?
「您好,我是周俊緯……」狐疑地從老媽手中接過話筒,腦海裡旋即浮現出幾個常聯絡的同學的臉孔。
不會是嘉洛,難道是小亮?
「你……你好,我姓楊,我是嘉洛的爸爸。」喝!嘉洛的爸爸怎麼會突然打電話過來?
嚥了一口口水,「伯……伯父您好,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?」不會是嘉洛捅了什麼簍子吧!我忽然有些擔心。
「沒什麼啦,我聽說你和嘉洛交情很要好,是嗎?」
「是啊,我跟嘉洛是好同學,伯父有什麼事要吩咐我嗎?」在電話的這一端,我笑了。
我和嘉洛哪裡只是好同學,要說過命的交情也不為過吧!有著同樣的興趣不提,我們還喜歡著同一個女孩,甚至都對電子感到無力……
「嘉洛這小子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,真是不像話!如果你有看到他的話,叫他沒事快點回家。快過年了,最近景氣好,我接了一堆家具的訂單,家裡正需要他幫忙……」聽得出來,伯父有點微慍。
「嗯,我知道了。請伯父放心,我會儘快聯絡嘉洛的!」掛了電話以後,忽然思緒紛飛。
看來我可得趕緊找到嘉洛,並且讓他回家一趟。感覺嘉洛的父親打這通電話,已經有那種最後通牒的味道……我不容自己多想,趕緊回臥室找出通訊錄。
撥了千琪宿舍的電話,很快就有個女生來接聽。聽清楚我的話語,話筒另一端遲疑了兩秒,隨即傳來銀鈴般的聲音:
「千琪嗎?今天不用實習,她好像跟男朋友去臺北玩了耶!」
顧不得心中異樣的感受,「那妳知道她們去臺北哪裡嗎?」
「唔,好像是去新公園看表演了唷!」
「謝謝妳。」
新公園是吧,還好不是在基隆。不然叫我去哪裡找人哪!
「媽--,我要出去一趟。」話一說完,便拎起隨身的書包,跑去搭公車。
四十分鐘後,我已經置身於新公園了。只是公園裡的情侶那麼多,究竟嘉洛和千琪在哪裡?
我跑呀跑,繞了大半個新公園,最後停留在國立臺灣博物館門前。我氣喘吁吁,卻在這座希臘多立克式建築前的一隅,看到了一雙熟悉的身影。
「嘉洛!」
「千琪!」
那一對坐在博物館門邊欄杆的男女,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。夕陽穿過樹影映射在她們臉龐上,笑意燦爛。
嘉洛一個鷂子翻身,跳到我跟前來。「俊緯,你怎麼來了?」
「是呀,俊緯好久不見!」
「嗨,千琪。」微微抽動嘴角,擠出一抹笑。我不知道自己,是否還能夠坦然面對千琪?
「你來得好啊,我們剛好準備要去吃晚餐。你這個臺北人應當知道哪裡有好吃的東西吧?」留意到嘉洛瀟灑地用手攬住千琪,我別過頭去。
「沒有問題啊!這附近有一家日式咖哩餐廳,很讚的唷!我常跟我父親來吃,他們的味增湯更是一絕。只是……」我欲言又止。
「只是怎樣?」
「安啦,我請客啦!」嘉洛忽地拍著我的後背,原來他以為我擔心吃飯錢的問題。哎呀!
搖搖頭。
「嗯。那我們去吃吧,邊吃邊說好了……對了,我得先打個電話回家。」
「好,那我先去前面櫃員機領錢……我們大門口見!」話還沒說完,嘉洛便大步跑向前。
「到底是什麼事呀?俊緯可以告訴我嗎?」趁嘉洛不在,千琪馬上靠了過來。看著她臉上滿是問號,我有點不忍。
「沒什麼啦,」我言不由衷,北風有點淒厲。
「別騙我好不好,俊緯。沒有事情的話,你會跑來新公園找我們?而且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?」千琪的音調陡地變得高亢,「為何你不肯跟我說實話,難道你到現在還在氣我嗎?我知道自己和嘉洛在一起,讓你不好受。」
「對不起啦。你很好,真的很好!可是……」一萬個可是,也改變不了事實。或者,我下輩子不要再當好人了。
我沒有話好說了,「妳別再說了,也別亂猜了!我告訴妳便是,」
「嗯。」千琪撫平了被風吹亂的頭髮,「俊緯你說,」
「沒有啦,嘉洛的爸爸要我叫他回家。好像要他回去幫忙吧,電話裡說得不是很清楚……」
「噢,是這樣子?」千琪聞後便不再多說,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。兩個人默默走在風中的新公園,我不敢多看她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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