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度撥著那一串令人心痛的號碼,我不知道這需要多少的勇氣。
「喂,妳好,我請找……」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,心跳也隱隱漏了一拍。
「啊,我聽得出你的聲音,明新工專的同學。你--要找千琪對嗎?」
「嗯,麻煩妳了。」
我轉過頭去,看著站在身後的嘉洛。
「電話通了,你接吧!」話一說完,馬上把話筒遞給他,並且預備讓開位置。
「不,」嘉洛又把電話推回給我,真不知道這傢伙在賣弄什麼玄虛?
「如果你是真心的祝福我,現在還會害怕跟千琪講電話嗎?」嘉洛,算你狠!我嘟嚷了幾句,又無助地接回話筒。
害怕講電話?沒那回事,你不懂。我只是怕心又痛一次。
「喂?請問哪裡找?」大概是有了昨晚認錯人的經驗,今晚的千琪應接電話便顯得謹慎多了。
「是我俊緯,」歷經心中的一番忐忑掙扎,終究我還是選擇自動報上名來。
「哦,俊緯啊,有什麼事情嗎?」千琪甜美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,平淡中似乎還帶有一些詫異。我知道這種感覺,倘若換作是某個人接連兩天打電話給我,卻又沒有什麼急事,自己也一定會覺得很奇怪。
「沒啦,是嘉洛要找你……」
「噢!是他呀?」我相信我沒有聽錯,就在千琪一聽到嘉洛的名字那瞬間,她的語調也不自覺地飛揚了起來。
匆匆把話筒交到嘉洛手中,我急忙轉過身去,「你和千琪聊吧,我到前面等你。」
我的腳步蹣跚,不爭氣的眼淚卻在此刻潸然而下,一滴、兩滴,緩緩墜成一片寂寞汪洋。是的,我是不解,難道我真的不如嘉洛嗎?為何千琪聽到我們兩個人名字,心情竟有這麼大的落差?
「妳好哇,我是楊嘉洛。還記得我嗎?」嘉洛的聲音充滿了自信,而這自信偏偏卻是千琪所給予的。
踱著方步,徘徊在校門口的精神堡壘附近。闇黑的校園裡,只有天空裡還隱隱閃爍著星光,平時綻放聖潔光輝的月亮如今害羞地躲在烏雲後方,只是偶爾才探出頭來。
我眼裡滿滿是千琪的身影,耳裡則充斥著嘉洛他那帶著點磁性的聲音。
「不知道妳明天有沒有空呀,如果方便的話,我想跑一趟基隆,把聯誼時拍的照片親自送去給妳。」
「謝謝唷。可是不用啦,俊緯有說要寄給我……嘉洛你,你明天沒課嗎?會不會太麻煩了?」
「不麻煩,一點兒都不麻煩。我明天整天都沒課,如果妳也有空的話,我想……」可惡,明明我們明天八節課滿堂欸。難道,嘉洛這小子又要翹課嗎?
「噢,好、好。那我等你,你幾點到?」
「早上十點好了?等拿了照片給妳,我們去廟口祭祭五臟廟如何?不過,基隆我不熟,妳可要當我的嚮導唷!」
「嘻,那有什麼問題!」
我想像得出千琪眉開眼笑的神情,那可愛的模樣。眉如月,月如勾,勾在我心好疼痛。偏偏我的心,迷失在無垠沙漠裡,那可是最荒涼的地方啊。
失去了愛人的力量,起碼我還有祝福的能量吧?嘉洛和千琪,我祝福你們能夠永遠在一起……
對著天上的星子凝眸,風崗上的狂風一陣接著一陣。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,我拉了拉外套的衣領禦寒。嘉洛還和千琪說個不完,看來他們真是絕配。
我摩娑著雙掌,孤立校門入口的廣場。其實自己知道,最冷的時候已經過去,再沒什麼比昨晚更淒涼了……
凜冽的夜晚,除了風聲呼呼,再沒有什麼聲音飄蕩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。除了我心碎的聲音,叮叮噹噹。
「俊緯不好意思喔,不知道是你打電話來。」昨晚的電話裡,有著小小的尷尬。
「沒關係啦,我只是想告訴妳照片已經洗出來了!」
「這樣啊,謝謝你。」
「要不要我把照片寄過去給妳?」
「不用這麼急啦,等放假我們都回到臺北再說好了。」
「喔,這樣啊?」
「對啦,那個楊嘉洛好嗎?這人真有意思,記得幫我問候他一下唷,他煮的玉米湯令人口齒留香,真是一絕哩!啊,還有……」
「還有我和嘉洛的合照,拍得如何啊?」
「喔,合照啊。很漂亮呀,我的拍照技術妳懷疑嗎?」我對著公共電話苦笑,話筒握把的地方不知不覺被淚水沾濕。
我笑得尷尬,笑得言不由衷。
「明天一早,我會把照片拿去護貝,然後寄限時給妳。」
「那謝謝囉,俊緯。你對我真好,不愧是十幾年老朋友的交情。那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,我們就先聊到這裡好了?」
千琪準備收線了,我卻還來不及向她表白。
昨晚來不及,如今也用不著了。一切的一切,都付諸東流水了……
「喂,俊緯。你在發什麼愣啊,該不會是餓得發昏了吧?」忽然有人一把攬住我的肩頭,「走啦,今天害你都沒吃東西,做弟弟的我會良心不安耶!」
「走?」我不是早已迷失在無垠荒漠了麼,還有哪裡可以去?
「新竹城隍廟呀,我要吃肉圓和哥哥羹!你要吃什麼我請客,別跟兄弟客氣。」
我現在哪裡吃得下東西,但卻又不忍拂了嘉洛的好意。他現在心情正好,我願賭服輸。是我自己未戰先降,也是千琪自己的抉擇,還有什麼好說!
「走、走、走!」嘉洛拉著我的手,一邊不忘催促著我走快點。可是他不曉得,我所跨出的每一步,都是那麼地艱困。
當風強勁襲上己身,腳步依舊迷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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